文明裂隙间的普洱茶


作者:佚名       来源于:中国茶文化网

处于云岭山系的云南由于高山大川造成的地理限制,各民族间迥异的习俗所带来的隔离感和陌生感,始终未曾被真正全然融合。

在茶林之中生存至今的民族把自然赋予他们的遗产都奉为珍宝,他们泛神论的观念,而是发自体内的血脉,一种无须经由表达的灵性一直沉睡于人的灵魂和大自然间,即是现代人所定义的“宗教”。

烙印于舌尖的图腾

澜沧江流域生活的少数民族几乎都长在茶林里,他们日出而作,日入而息,凿井而饮,耕田而食。狩猎、耕种、歌唱、舞蹈,不知不觉在大自然的荫蔽下长达千百年保持相对独立稳定的习俗,长驱大进的工业进程对他们影响甚微。

直到近现代以来许多山寨因茶而兴,文明的细碎闪光这才探入这片原始阔叶林之中,透现出被莽莽群山包裹环护之下多元民俗文化的宝贵遗存。他们和茶树生息与共,很难说是茶塑造了他们,还是他们塑造了茶。

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,傣、布朗、哈尼、彝、基诺、拉祜等10余个民族,视茶为“上通天仙、下接地神”的灵性之物。

婚丧嫁娶、祭祀拜神、走亲访友,各民族在长期的生产生活中,逐步形成了各自独特的食茶、饮茶、用茶习俗。在长期的种茶、贸茶等活动中,各民族的制茶工艺、饮茶习俗彼此渗透、相互交融,形成丰富多彩的少数民族茶文化。

他们遗留下古朴的食茶习俗,对现代人的饮食文化亦产生深远的影响。布朗族是古代“濮人”的后裔,是世界上最早种茶、用茶的民族之一,有“古老茶农”之称。在著名的景迈古茶山,最早种茶的就是布朗族。

据布朗族的创世史诗《祖先歌》记载,早在两千年前,先民就以野生茶“得责”煮水解渴,作为药物祛湿驱病,随着饮用人群的扩大和饮用量的增加,他们将野生茶树苗、茶籽种在房前屋后和山头坡下,进行人工种植驯化,布朗人称之为“腊”,这就是现代人工栽培型茶树的最初形态。

基诺族是西双版纳特有少数民族,主要聚居在景洪市基诺山,基诺山是著名的普洱茶六大茶山之一,其栽培利用茶树的历史已有1700多年,至今还保留有古朴、原始的饮用茶习俗。如在基诺山巴飘、巴亚、亚诺等基诺族寨子,自古至今有“凉拌茶”生水泡生茶的饮茶方式。

基诺族还有独特的以茶祭鼓的习俗,大鼓是基诺族创世传说中的神圣之物,在基诺族的各种节庆活动中,大鼓舞必不可少。西双版纳州彝族主要聚居在六大古茶山中的倚邦、曼砖、莽枝、曼撒、易武五座古茶山,是云南最早种茶、制作普洱茶的民族之一。自古以来,以茶入药、以茶为饮、以茶为礼、以茶祭祀,形成多姿多彩的饮茶文化。

近十年来从香港、台湾,到广东直至全国掀起的普洱茶热潮,对原产区的茶叶生产、农业经济、生态环境和茶饮习惯带来了逆向式影响。

早有学者从饮食人类学的角度出发,指出食物并不只是果腹之物,也是用以思考的,甚至与宗教信仰、民族认同都大有关联,经较长时间的沉淀后,会成为民族文化的一部分。那些古老的图腾、奇怪的符文烙印在他们的躯体及面庞,而普洱茶则烙印在他们的舌尖。

现今的普洱茶形象一部分保留自传统农耕文明,一部分则混杂了消费新时代下速食文化的产物,有的甚至与原有的概念背道而驰、相互冲突。在旧有习俗所赋予的形象仍旧萦绕不去,而新炮制的价值又过分的张扬时,生产者和消费者都难免陷入徘徊不定的心态。

既然茶叶同样赋予饮用者以思考,定须植根于当前的时代语境,而集民俗文化与现代消费等多元形象的普洱茶,最终的价值重构,其形塑过程亦必会交织碰撞与颠覆,沉淀与昂扬的剧震。

古茶林的现代风吟

许多生物学领域的学者见到少数民族的图腾崇拜仪式,依然虔诚膜拜,在茶林之中生存至今的民族把自然赋予他们的遗产都奉为珍宝,他们泛神论的观念,发自体内血脉,一种无须经由表达的灵性一直沉睡于大自然间,即是现代人所定义的“宗教”。

并不是说科学的顶峰可凌驾于宗教的庙宇,而是它们处在同一文化层面,互为支撑。现代商业文明犹如燃烧喷涌而进的列车,谁也无法阻止它的车轮。就像在伦敦街头,即便作为皇族,你也不能废止现代交通工具而让满大街跑马车一样。

我们看到,人背马驮的蜿蜒古道逐渐荒芜,迤逦的盘山公路通入从前近乎被遗忘的少数民族村落,继而载重货运取代了人畜,杆栏式建筑被钢筋混泥土板房取代、青石板茶路隐没,林间的山神庙破旧萧索,而越来越多的人进驻茶山,建设初制厂。

特别是春茶季节的普洱茶山,竟然恍如闹市。那些从古老的氏族社会一跃而进入文明体制下的民族,正受到普洱茶的市场化带来的冲击,市场体系在为茶农创富增收的同时,其间泛扬混杂的渣滓不可避免地对少数民族的传统习俗、宗庙文化带来剥落、重构,传统的家庭手工作坊、制茶技艺,埋藏有“茶的记忆”,在保留和扬弃之间,需要商业文化的包容、理解,需要被现代人正视、尊重、激发它们重新发声。

普洱茶作为商品,和其他所有商品一样处于市场天枰之上,公平的理念同样涵盖民族平等思想,可在商业文化与民族传统之间重新找到平衡点,正如政权和宗教是支撑国家的两大支柱一样,传统和现代正是拉动人类前行的两副车辕,澜沧江的少数民族文化所散发的魅力,正不断引领人们驻足回望,我们仍然有机会保持传统和现代的并辔驱驰,而不用偏废一方。

原文刊载《普洱》杂志

作者丨三胡

来源:普洱杂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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